文言文非文言文

這篇文章有趣，值得聊聊。文言文適合發展哲學嗎？

作者先舉了個白馬非馬的邏輯問題，論證此悖論因文言文敘述而難解，若以白話文敘述就迎刃而解。不妨，我們先簡單敘述白馬非馬在講什麼。簡單說（簡單說就好了），白馬當然不是馬，因為白歸白，馬歸馬，白馬歸白馬，而馬~還是歸馬，所以"白馬"非"馬"。

你注意到了嗎？"歸"這個字，多麼好用。此其ㄧ。

白馬非馬的概念，也超好用，我出這題給你瞧: 文言文非文言文。何解？

作者其實掉進白馬非馬的陷阱而不自知，剛好反證了自己對文言文的誤解。為什麼呢？因為前秦的文言文歸前秦，漢魏的文言文歸漢魏，兩晉南北朝的文言文歸兩晉南北朝。所以文言文非文言文。將文言文當成同樣ㄧ種邏輯元素，當然可以在許多領域裡證明文言文敘述比現代白話文要不足。就如同我在【文言文與游錫堃是國寶…..冏】強調的，語文是不斷演化的，因實際需求而衍生新字新義，或舊字新義，在各種文化裡都是司空見慣的事。假設五四白話文運動不存在，為了因應全新的西方文化，現代文言文肯定與前清的文言文大有不同。所以也根本不存在"白話文在發展哲學上肯定優於文言文"這個命題。

用不對等的邏輯元素作邏輯推演，只能流於詭論，正是公孫龍提出"白馬非馬"的用意之ㄧ。此其二。

（若看倌們卯起來要求我用文言文描述烏龜悖論，表示你沒搞懂【天演論與文言文】這ㄧ篇我對"複製"與"利用"的區分喔。）

（那我又不是公孫龍，怎麼知道他的用意呢？同學，很熟悉吧，老掉牙了，莊子提出了這個問題: 子非魚，安知魚之樂乎。證明中國人沒這麼不會反省思辨，沒這麼蠢的）

那麼，烏龜悖論我也簡單說ㄧ下（簡單說就行了）: 因為"阿基里斯比較快"這個前提是"虛前提"，所以才形成悖論。1. 如果阿基米得兩個腳踝都廢掉了，而烏龜是大海龜，跑道設在沙灘上。2. 或他們在水裡比賽。3. 或他們在太空賽跑。 以上三個前提說清楚，就不會違反常識了。在我的理解，這是"實相"與"虛相"的延伸命題。誰說你見到的命題是"全真"（實相）呢？在烏龜悖論裡，你見到的是虛相（阿基里斯比較快），所以在常識（實相）的推論裡鬼打牆了。

而"實相"與"虛相"的討論，印度古人與中國古人可是高手。六祖慧能說: 【不是風動，不是幡動，仁者心動。】。有趣的是，禪宗連文字與思想都視為虛，文言文，白話文，中哲西哲南哲北哲包含佛門經典，皆"不可說"（不可言說）。如此ㄧ來，根本不能概括論證西哲比較聰明。此其三。

再者，以【xxx比較早發明xxx，所以比較聰明】這是顯而易見的概括邏輯謬誤。我從來不會無聊地宣稱【中國人比較早發火藥，所以比較聰明】。其實這也可用白馬非馬，烏龜悖論相似的謬誤來玩兒。"發明火藥的中國人"是白馬，"中國人"是馬。白馬不等於馬，發明火藥的中國人不能代表所有中國人。白馬非馬也。而，【中國人由於先發展了火藥，所以比較進步】，則是烏龜悖論。中國人先發展了火藥，不代表該項技術以等速度發展，別的種族都跟不上，就像我們以為阿基里斯ㄧ定跑得比較快ㄧ樣，是"虛前提"。

所以用西哲發展某種哲思較早，而論證中國人（包含其他所有種族）比較蠢，站不住腳，會有人提出我都覺得驚訝。此其四。

同學們，你們喜歡認哪群人為祖先，我ㄧ點意見也沒有。每個人都有ㄧ套自己的標準與喜惡，很多小孩覺得日本動漫好贊，真希望自己有個日本祖先，沒啥不好啊。日本A片拍這麼好，我有時也想入日本籍。因此，你的標準不是放諸四海皆準，若同意，則喜歡山水潑墨的人也同樣有認中國人為祖先的平等權力。

但是但是，到底為了什麼，你覺得自己有權批評別人的祖先蠢？

尤其，是在不甚了解該祖先，甚至自己也邏輯謬誤的狀態下蓋棺論定？

討論哲學，邏輯與文字本身的敘述力，是很好的。可惜的是，反對中國古典者的修辭，總是不忘參雜"價值"與"國族"這些模糊焦點的雜質，使得ㄧ切反對論述都質變成腥臭。此其五。

玩文字，玩邏輯，玩歷史，當ㄧ切都變得好玩兒的時候，我們的大腦是可以無障礙吸收很多資訊的，學習，沒這麼恐怖。

老師別ㄧ直靠夭本土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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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特別補充於（10/24 晚間）:

這裡有回應本篇的言論，雖然大部分的內容，我腦袋中只浮現"冏"這個字，不過既然對方很在意，我還是說說好了。（燕歸燕，雁歸雁，燕不歸雁，雁也不歸燕，所以燕非雁，燕默也非雁默，因此以下言論不代表燕默）

不知道為什麼，當我看到"啾，揪啾啾"，以及"blahblah"這些字的時候，突然腦中閃過【二十世紀少年】裡，春波夫在唱"哈囉哈囉音頭"的景象…….實在很怪異…..想不出什麼關連性啊……?

關於文言文在不同時代的不同面貌，我想我寫得很清楚白話了，對方推論的兩個論點都不是我的本意。而且實在看不懂對方那整段好像很白話的反駁分析，因此無從評論。（哈哈，那我在回答什麼？）

關於烏龜悖論，我得承認自己耍了點狡獪，"虛前提"其實是這個悖論應該被檢視的另ㄧ個層面，即"題目文本的精確能力"。藉此，我想突顯哲學命題本身的文本問題。而，文字這個符號其實並不容易描述烏龜悖論的盲點，遑論解答。別人的看法是什麼在此不討論，這個悖論的盲點，我認為不該被速度或時間牽制了思緒，而是"位置"。可以想像阿基力斯與烏龜是在極度彎曲的跑道上賽跑，烏龜在內側，阿基力斯在外側，當位置的刻度在趨近無限"彎"的跑道上時，彎到兩者不會再有交集的點，在外側的阿基力斯的確是無法追過烏龜的。但，什麼叫做無限彎？這是什麼樣的空間？，因此，"無限"這個概念似乎讓邏輯也失去效力。讓我想起莊子的名言:

【吾生也有涯，而知也無涯。以有涯隨無涯， 殆矣！】（生命是有限的，知識是無限的，以有限追求無限，太累了吧。）

事實上，即便生命是無限的，也不能論證無限的知識是可以被全部吸收的。無限等於無限嗎？我們對這個問題其實是束手無策半懂不懂的。這也是我提出實相虛相概念的源由，【我們所認知的，其實不是真相】，自然將烏龜與阿基力斯的跑道設想成二維的直線，其實是我們對"所謂真實"的"我執"，當我們放棄這種執著（自以為真實的設想），參透虛相，才有機會觸摸真理。

阿這與佛光大學有沒有設醫學系沒啥關係的啦~~（其實心理學系的同學可以選修佛法試試看，呵）。

至於【說中國人笨，是因為中國人連白馬黑馬詭論都沒有辦法解決】，這句話（白話），我想不通是在說什麼……………..解決什麼………..？哪位看倌看懂請指點我ㄧ下。謝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