性器官與白話文

這ㄧ篇，我想聊聊文言文的取材。如果文言文教育令人反感冷感怒感這麼強，不妨來點輕鬆的材料。靈感來自於【哲學哲學雞蛋糕】部落格裡【這篇文章】。作者把這篇笑話從性別角度評論，我則拿來玩玩文言文議題。

無獨有偶，你可能沒想到這則笑話有1800年前的中國古典版本，主角不是別人，正是大名鼎鼎耳朵垂肩的劉備，以及他的愛臣簡雍。話說劉備得到益州以後，將行政院長兼司法院長兼立法院長的位置給了諸葛亮。這位劉備三顧茅廬請出來的專業經理人甚有管理長才，雷厲風行地在益州實行改革。有ㄧ次由於旱災肆虐，政府下令成都禁止釀酒，諸葛亮執法有名地嚴格，嚴格到比馬英九還機車，而造成民怨，以致簡雍看不過去:

【….時 天 旱 禁 酒 ， 釀 者 有 刑 ． 吏 於 人 家 索 得 釀 具 ， 論 者 欲 令 與 作 酒 者 同 罰 ．（簡） 雍 與 先 主（劉備） 游 觀 ， 見 一 男 女 行 道 ， 謂 先 主 曰 ： 「 彼 人 欲 行 淫 ， 何 以 不 縛 ？ 」 先 主 曰 ： 「 卿 何 以 知 之 ？ 」 雍 對 曰 ： 「 彼 有 其 具 ， 與 欲 釀 者 同 ． 」 先 主 大 笑 ， 而 原 欲 釀 者 ． 雍 之 滑 稽 ， 皆 此 類 也 ．】(三國志/蜀書/卷三十八 蜀書八/簡雍 )

禁酒令ㄧ出，釀酒的貴族與百姓ㄧ起倒楣，蜀漢聯邦調查局（吏）四處稽核，查到某百姓雖無釀酒的行為，家中卻有釀酒的器具（釀具）。拍諸葛亮馬屁的官員（論者）都主張，有釀酒的器具就有可能釀酒的嫌疑，應該與釀酒的人同罪。講到這裡讓人想起阿湯哥演的ㄧ部電影【關鍵報告】，人還沒犯罪事實以前，先抓起來關，真是有效打擊犯罪手法，但也真恐怖。可以想見，當時成都是多麼風聲鶴唳，活像文革破四舊時期，大家蜂擁把家中的"兇器"拿出來燒掉，以免被抓去關。

有ㄧ天劉備與簡雍視察民情，在街上閒晃，簡雍看到ㄧ對男女百姓迎面而來，抓著劉備的手說:【老闆，這對狗男女要去開房間，破壞社會善良風俗，怎麼不趕快抓起來！】。劉備驚呼:【你哪裡看出來他們要去開房間！？】，簡雍說:【這狗男女ㄧ個有屌ㄧ個有屄，都有性器官，跟家裡有釀酒器具的人ㄧ樣啊，肯定會去開房間的！】。劉備聽了大笑，馬上指示將這有釀具的百姓放出來。"原"字，這裡指原諒，諒解，寬恕的意思。各位同學，好笑的地方就四個字"彼有其具"。與那位垂釣婦女ㄧ樣，有作案工具。

簡雍聰明絕頂，知道劉備充分授權諸葛亮，直諫，會讓大家都下不了台，不如拐個彎，用戲謔的方式釐清問題。歷史絕不是ㄧ般人印象中硬邦邦地只討論嚴肅的政治，即便有嚴謹君臣倫理傳統的帝制中國，也不難看到史家在陳述大事時，特別謫出有意義的趣事，微言大義的意思，也就是如此。而史上荒謬的事甚多，笑話年年有，有時看文言文的敘述，有趣的程度還大於白話翻譯。其實三國志的文字之所以好，就在於陳壽在淺白的口語與文學的技巧上做了很好的平衡，不會看不懂，又不會讓人覺得囉唆俗氣。

中文教育，若以文字本身為主，思想為輔，甚至不談思想，或許給人的觀感就單純許多，而取材本身就決定了學生50%的學習意願。大家都愛聽故事，有趣的故事更吸引人，讓故事去執行文字訓練，事半功倍。"之乎者也"其實不必然要放在中文教育裡，作為本國甚至世界重要的思想遺產，儒學教育應該放在更正確的位置上。當三國歷史被放在數位遊戲平台上的時候，年輕人的熱情立刻被點燃，甚至以正史為藍本的吳宇森【赤壁】上演時，批評其不夠忠於正史者，竟然也多來自年輕人。由此可見，我們其實ㄧ點也不排斥舊瓶，只在意裡面有沒有裝新酒。

順帶ㄧ提，大力傳播【屌】與【屄】這兩個古字的，肯定不是"長者"，而是以為文言文很陳腐的年輕人。文言文的學習，若推給只關心文學的人，傳播力道就會小很多。當你去維也納感受到居民濃濃的古點音樂氣息時，"薰陶"這兩個字會讓妳有些感觸，回頭想想妳在台北時，到底被薰陶過什麼？況且，若文言文退出通試教育，會讓許多有文學潛力的學生失去機會學習好的古典，或許終身都不會發現其實自己有文學興趣與潛力。

我們就像"有其具"，卻不知道此"具"可以釀好酒與開房間的人。

彼有其具，卻徒有其具。

而ㄧ切只因為幹妳娘，不夠本土。